2017城市美术馆开幕讲座

杨勇:

君瑞汇是深圳新进的当代艺术机构,我们通过它也看到了君胜集团对促进文化和艺术发展的某种雄心,我们觉得这是一个特别好的事情。跟随着深圳文化艺术建设的种种现象和步伐,我们期待君瑞汇可以在未来将更多的好作品和好展览呈现给大家,请大家多多关注这个深圳文化艺术的新聚集点。上午我和媒体朋友们导览时,说如果有一些有意思的问题,可以留着下午的时候在君瑞汇对艺术家们提出。所以接下来,是我们今天开幕日的最后一个环节,我们邀请了在B展场有作品展出的三位参展艺术家,在这里做一个简单的谈话,分享她们的创作及与展览主题相关的话题。让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在我旁边的这位是张心一,来自北京,她现在是央美徐冰的在读博士,她的作品出现在我们这次展览的三个折页设计中,也被设计成其中一个地铁宣传广告。她旁边的这位是林山,也是一位很年轻的艺术家,同时也是一个“深二代”,在国美毕业后去了意大利学习,现在回到了深圳。然后是薛扬,她在关山月美术馆工作,非常有经验,在深圳做了很多的创作和展览。正好她们三人有某种一致性又有某种不一样,所以我们请到她们来一起谈话。接下来,请薛扬开始分享。

 

薛扬:

我觉得我需要通过一种更立体的方式来呈现一些我想表达的关于人的本质性的问题,比如说人生来是孤独的,其实说起来很简单,但是这并不是一种直接的翻译,我觉得很多时候这种孤独是有选择的,它并不只是一种状态,它是一种非常理性的选择,就是我必须让我自己处在一个相对孤独和边缘的状态,这样子的时候我是有独立性的,是带有批判性的,有选择性的。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讲,我觉得这种对自己的反抗,对一个社会整体的反思,对人性的一些思索,这些都是必须具备的一些状态。因为我今年在武汉做了一个个展,在这个个展上,我觉得在一个空间当中需要有一个立体的陈述,所以我当时做了一个雕塑,但是一个雕塑它不足以把我想制造的这样一个弥漫着某种氛围的东西呈现,所以我把这一切东西综合成为我这次参展的作品。当然我觉得搬到不同的场域来的时候,它好像给我自己又带来了一些不一样的冲击,挺好的。

 

张心一:

其实我一开始做这组作品的时候,我就很希望它是一个传播性质的东西,我们不希望它只是放在一个美术馆里由专业的人士去看,或由媒体人去评判。我希望它是可以深入到每个人的手机、电脑屏幕当中的。我最早做这个作品的时候,其实没有想过要去做任何宣传。我有一个比较好的朋友,他做了一个艺术类的公众号,然后我就给他发到网上。我不想让他特别主动去传播、推动它,而是希望它自动传播。因为我觉得如果这个作品是受到大家认可的,那它一定会有一定的阅读量或者是传播量,结果没想到这个作品真的是传播得很广。其实我接受当代艺术时间是比较短的,我是在2014年考到中央美术学院的实验艺术系之后才真正开始创作,虽然我的本科也是跟艺术有关的,但那时我学习的是舞台美术。我真正开始创作自己的东西是从2014年开始,然后很快得到了一些机会,所以我觉得虽然有人会给我的作品贴一些标签,例如别人可能觉得我的作品好像是很商业化或者很波普化的,但其实我不是特别在乎,它就像在网络中进行自我的野蛮生长然后进入了每个人的视野当中。我希望这个作品在城市中是一个活跃的东西,而不是只有一个地方或者只有城市中的某一两个点能够看到它。所以我觉得“城市(是)美术馆”这个概念,可能是把艺术传播到城市的各个角落,当然你可以通过美术馆展览的形式,也可以通过媒体的力量,然后通过人与人之间的真心推荐,它融入到每个人生活的各个角落,然后渗透到日常生活的细节当中。包括这一次我的作品被设计成海报放到了深圳的地铁站,我觉得也很好,它是在某种程度上跟深圳这座城市发生了某种关系,因为其实我对这座城市比较陌生,所以我觉得它被放在这里,然后很多人都看到了,说明它真的有某种传播意义上的成功。其实我一开始在做这个作品时为什么把它做成一个极简的形象呢?其中有一个原因是我发现经典的艺术品图片在被做成手机可以阅览的图片形式时,为了保证图片质量,一般都会比较大。而相反,如果一个图片的格式小,它就会在网络的流通当中会变得非常的快速。为什么我们手机上的APP或者是交互的界面一般会选择比较轻巧的设计,也是为了打开时的速度非常快,所以我觉得我把经典艺术史作品浓缩到一个很小的格式中,可以让它更容易在当今的网络世界生存,更容易在城市生存,更容易融入到我们快节奏、喧嚣的生活氛围中去。

 

林山:

这次参展作品是我回国后创作的第一组系列作品,与我以前的创作有很大的不同。我觉得深圳对我来说是既陌生又熟悉的城市。为什么我会觉得它陌生呢?因为它跟以前我在读高中、初中、小学时候的深圳不一样,它有一个飞速的成长。所以当时回国时,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可能是熟悉,但又有点陌生。我觉得我是在这种感觉下创作出了这一组新的作品,里面融合了一些我小时候的记忆,各种方面的情绪,包括我作为女性这一身份在这社会里的认知,包括对在我这个年龄应该是怎么样的一个身份抱有很多疑虑,等等。它跟城市的关系,就是:人是城市的一个构成成分,人之间的互动产生的一些交流,如同振动波一样,在城市里面是活跃的成分,所以我未来也会想继续将这个系列做一个延续生长。

 

薛扬:

可能我的身份相对比较特殊,我是一个美术馆人,在美术馆工作,但我同时又是一个相对偏向当代艺术的艺术家,所以我与美术馆间的关系可能与其他艺术家与美术馆的关系有些不太一样,同时又与一个真正的美术馆人之间有些区别,是一个特殊的身份。刚才在讲座开始之前我还和OCAT的李耀他们开玩笑说:“我觉得我是一个偏向于边缘的人,这种边缘是在美术馆里,我会尽量让自己边缘化。这个“边缘化”不是说与权力相关,而是我会适当地让自己处于一个相对独立的状态,这种独立的状态让我在创作的时候更游刃有余。我不受任何体制的束缚,我跟体制相对保持一定的距离,尽管我在体制内,但我又和其他的民间艺术机构有所联系,比如我也在鳌湖艺术村有自己的工作室,所以我和所有的艺术家们一样,有一种特别的独立的状态,我觉得这种状态让我非常舒服。“城市(是)美术馆”的主题,我觉得蛮有意思。今天我还在A展场的时候,有很多朋友跟我说在另外的B展场看到我的作品,当时我还没去到B展场看过,我的朋友把展场照片给我看时,我突然间觉得一个艺术家的作品进入到某一空间时,实际上它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作品,而是作品本身与所有进入这个空间的人的作品。对于作品本身来说,它已经不再属于艺术家个人,它是一个整体的完成的形式,与所有观者之间发生互动,是与所有人一起完成的作品的阐述。其实美术馆是什么呢?我觉得它有时候真不是一个那么客观的实体存在。我认为在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美术馆,可能会引起我们对目前现有的美术馆不足的批判。看展览时,我们都会有自己的评判,好或者不好。因为在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对于美术馆的期望,这个美术馆可能其实就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美术馆。比如想到关山月美术馆、何香凝美术馆或者OCAT,它可能是一个艺术机构,也可能是一些艺术家作品的集合等等。这个抽象的存在也是一个真正美术馆的概念。所以我觉得这个话题本身,是一个很开放性的概念,让大家都突然间对美术馆有一个全新的观看方式,很不错。我在深圳生活了这么多年,觉得这几年深圳太不一样了,那么多的艺术机构在兴起,那么多的美术馆在新建,那么多的艺术家在频繁地出现,这种势头让我们觉得特别好。倒不一定说是真正的艺术市场有那么棒,真正的艺术家都能够生存得比以前好很多,但是这种欣欣向荣的上升气氛,让我感觉到它是一个美好的状态。以前人们都会觉得深圳是一个没有积淀的城市,但是我能感觉到身边的朋友、孩子、艺术家们都在,每一个展览都会有那么多的人来,有那么多的人参与,这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现象,我个人还是挺乐观的,尽管我知道这当中还有很多的问题存在,但我想一定会慢慢解决。

 

杨勇:

三位艺术家从她们不同的创作和背景,给我们阐述了她们自己对作品的思考和对这个展览主题的解构。我们现在可以进入一个讨论的环节,在座的诸位有什么样的问题,可以抛给我们的艺术家们,和大家做一个简单的交流。

 

观众:

“城市(是)美术馆”其实是一个非常包容的话题,为什么城市是美术馆,而不是科学馆或者是其他的?可能我们一般是在一个唯物的知识系统下,觉得科学馆或是其他馆会有一个比较模式化的东西,或者说有一个确定的知识机制,但是相对来说,美术馆是一个不太有确切固有事物的深层空间。一般来讲,大众对于女性艺术家有一个相对成模式化的期待,即可能觉得女性艺术家更多的创作是与自身身份相关,是与内在的感性实力相关,但是女性艺术家怎样去与一个城市的感性的生产相关,从一个个人命题到一个公共命题,从一个私人性到一个公共性的跨越?我想问一下三位艺术家,你们是怎么样在这个展览里与策展人合作完成这样一种跨越?

 

杨勇:

“城市(是)美术馆”这个概念,无论去掉哪一个“市/是”字,这个概念都成立。这个概念包含了我们对我们生活着的这个城市的某种期待和想象,甚至是某种质疑和反思。在之前的十年里,深圳这座城市有一个快速文化建设的动作,不管是实体的建筑,还是各种展览、博览会等活动,这也让很多深圳以外的人对这个城市有了某种期待,或者某种假想,我想就像2002年我参加过的那一届光州双年展,主题叫“暂停”,可能现在的我们也需要某种“暂停”。我为什么会想到这个“暂停”呢?因为这么好的时代是不能也不会暂停的,像不停滚动的车轮,但是我觉得艺术界的人士,不管从艺术家的个体角度出发,或者从公共设施建设的角度出发,在面对这种庞大的建设和系统构建的时候,可能需要有一种警觉和反思。我们这座城市有那么多美术馆出现,那么多艺术机构和那么多雨后春笋一般的空间、画廊(当然还没有到“雨后春笋”那么夸张了),我们如何面对它们?普通人群、专业人群,还有我们的社会机构、企业等,我们如何迎接这么多的可能性的到来?我们可能需要时间思考,除了拼命盖新的美术馆,然后举办一个很猛的开馆展,之后怎么做?这都需要反省。我觉得从我自己的一个立场来讲,我希望能够释放两种信息给大家,一个是希望大众对这个城市变得更美好的愿景的建立,一个是我们面对更多的文化信息和设施建设的传言或者假想的反思。这是我主要想抛给我们所有朋友们的一个话题。今天我们邀请的是三位女性艺术家,在这之后我们其实还有一次学术活动,会邀请几位男性艺术家。回到刚刚提问的问题,在这个话题下,跟你的这种个人创作或者个体经验,如何发生一种关联?

 

张心一:

我从个人作为艺术家的看法出发,其实我很喜欢生活在城市,城市是我做创作的灵感源泉。我觉得我其他一些作品也很贴合“城市(是)美术馆”这个主题,比如说我之前有一个作品全部是用宜家商场里的家具,然后把它拆分组装,又重新构建出一个城市,我设置了很多机械在里面,让整个家具不断地往复运动,不断地在流转的,形成一个嘈杂的景象。城市是我的灵感源泉,如果我去到一个海边或者是一个小岛,我觉得可能我的大脑会放空,因为城市人口密集,问题就会变 多,它会变成一个矛盾的中心,也产生出很多可以创作的东西,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哪里有问题,哪里就有艺术”。再一个是女性身份的问题,很多人聊天或是采访中第一个抛出来的问题就是:“你是一个女性艺术家,你怎么怎么样或者怎么怎么想,然后你从女性角度什么的……”。其实我觉得我的作品基本上看不出女性艺术家视角的出发点,可能从某种审美趣味上会有一点女性艺术家的风格,但是其实从这次参展作品的思路本身来讲,我几乎不太考虑女性身份和个人经验,我喜欢从大家都会思考到的东西去思考,就是我更倾向于想一些大家可能共同思考的问题,画一些共同的知识,它如何凝结成一个可以让大家都会有通感的一个作品。所以好多人问我“你如何看待女性艺术家这个身份”,或者说“你如何跳出这个身份”,我说那你就不要再问我这个问题了,因为当你不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们就是绝对公平的。你不会用我这个女性身份去解读我的作品,如果能达到这样某种意义上的公平,不去谈这个问题,它可能就是最大的公平。

 

林山:

我在深圳成长,一直在城市里面生活。其实在我的立场上,我自己是不希望脱离城市的。因为我觉得在城市里你会遇到各种不一样的人,不同的环境对我以后的创作有灵感的积累,也是很有帮助的。再来回答一下女性艺术家这个话题,我非常非常赞同刚刚张心一所说的公平性问题。因为我回国之后也是很多人会跟我说,女性艺术家其实会更难。其实我也是非常追求公平性的,但在我看来,我其实不会把自己定义为一个女性艺术家,我也希望未来无论女性艺术家或者男性艺术家,可以不用去谈性别身份的不同。因为我觉得女性艺术家可能更多是比较敏感,但是这里也是一个比较个体化的问题。

 

薛扬:

我也经常会面临别人首先问我,“你作为一个女艺术家,怎么怎么样?”因为从我以前的油画作品到现在的其他形式的作品,都是有一个孩子出现,这也很容易让别人会联想到这个性别身份问题,这是一直会面临的问题。因为我是一个比较本色的人,我的创作就是关于我的生活是什么,确实,从最初来讲,我有了孩子之后,很自然这孩子就融入了我的创作当中,一开始确实是这样子。但是画着画着,我发现孩子的这个形象其实只是一个介质,就像每一个人。哪怕一个抽象的艺术家,你总要有一些点线面来物化到你的创作当中去,而对我来讲,可能孩子的形象本身就是我一直以来用的一个意象,它只是一个替代我个人的意象,他可能是你,是我,或者是其他人。所以其实很多观众从我的创作当中,从作品本身,能看到自我的一个投射。所以“孩子”这个形象本身已经不仅仅是这孩子了,也可能是从这个孩子当中看到的观众自己。

 

杨勇:

对,由于时间关系,我们今天做了这样一个轻松简单的艺术家对话,我想我们和观众们接下来应该还有更多的沟通机会,还可以继续做一些相关讨论。我们之后在B展场还会有第二次的艺术家对话,希望下一次是更充分,更深入,更完整,时间更长的活动,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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